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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涛哥正躺着玩手机，我对他说：“见鬼，我又梦见自己在考试，化学只考了82分。”
“100分的卷子考了82分？”他从手机里提起头来看着我说。
“对。”我的沮丧从梦里延续到了现实。
“那不是挺好的吗。”他又低下头去继续看手机。
我陷入了思考，为什么他会觉得挺好？为什么我会觉得不好？那82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上中学时，化学是我最惧怕的学科，每一次算总分时，化学总是在拉后腿。对于一个在学校中被规训了多年的“好学生”而言，有任何一门偏科，那必然会成为阴魂不散的噩梦。我们不被允许有短板，甚至不被允许有错误。每一张卷子都在追求距离满分更接近一点，所有的知识点都必须被掌握。每一次收到卷子时都心惊胆战，唯恐这次出的题目正好击中自己的薄弱之处。而涛哥与我相反，他是个艺术生，文化课对涛哥而言只是“副科”，艺术生不擅长文化课似乎是约定俗成的定理。哦，我突然明白了，他与我并没有任何不同。如果我对他说的是“素描”而非“化学”，想必他也会同意这82分真是糟糕透了。
在学校这个象牙塔中，所有的问题都有标准答案，所有的人都可以被量化。我们被驯化成只会考试、只能在乎分数的考试机器。每一个复杂的、立体的人在这里都被一个个排名所取代了。我进入这所重点高中时，我的代号是12，之后是10、然后是8，非常好，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突然有一天，我开始质疑这个游戏规则，我在努力地向上爬，身边所有人都在努力地往上爬，我往上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了考上好大学，找到一个好工作，找到一个好伴侣，然后结婚生子，我的孩子继续拼了命地往上爬……这一发现让我吓坏了。这个努力的过程不过是在轮回重复，如果我不想爬呢？这个疑问彷佛釜底抽薪，当排名本身不能成为学习的意义和真正值得的目的后，我彻底失去了前进的动力。我的代号开始反向膨胀，16、20、30…所有人都在艰难地匍匐前进着，而我却飞速地坠落了。
多年以后，我终于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伤痕累累地从这个牢笼刑满释放了。获得自由后再去审视这个高塔，我更加看清这个系统本身并不提供任何学习的意义。它之所以可以一直工作，正是由一群又一群不问意义的人前赴后继地驱动着它。甚至，当肉身已经获得自由时，我们对待看待其他事物的眼光、我们的价值观、仍然被囚于象牙塔之中，当初它所定的游戏规则仍然在我的身上发挥作用。
群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