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
实际上，当我凌晨五点意识醒转时，并没有这样惊天的发现。
直到睁开眼，直挺挺又在床上赖了一刻钟以后，那可怕的想法才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简直莫名其妙！
我没病，休想让我吃药！
烹油煎蛋，火腿夹片，猫屎咖啡，奶油拉花，薄荷叶装点，一切照旧。
放上音响，唱着安和桥的胖子又跑了出来，一圈又一圈，昨天陪了自己一天。
轻轻点击了一下鼠标，界面还停留在昨晚奋斗的稿件上——《时空变形与宇宙的终结》。
熬到凌晨2点终于算是可以交差了。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点了发送，9点再给郝老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边想着，边走到猫房边，猫房里没有猫，几个月前给它安排了安乐死。
那天发生的太突然，突然的抽搐，口吐白沫，叫的声都是碎的。医生照了片子，只说没救了，这样挨着也是痛苦。
其实它在的时候，也不大喜欢在猫屋里待着。还是不称它的心呀。
如今，被一株牵牛花占着。
这株牵牛花是他从路边牵来的。那日从垃圾站旁经过，堆满塑料和五颜六色的垃圾中，竟沿着墙壁攀出一条细弱的茎，缠绕着一根塑料棍子便抽芽爬上来，还开出了紫色的小花，不得不惊叹生命的柔韧与顽强。
希望小七可以喜欢，它也用不着担心，以后也不养猫了，就养这株牵牛了。
我的心还是小，有了再失去就不想再用相同的弥补，世上怎么会有同样的猫，又怎么还会有同样的她呢。
2
披上外衣，打算采购些下周的吃食，再坐地铁去海边走走。
空荡荡的街，空气里传着滋滋滋地电流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在发着不可告人的密电码。
我拢了拢风衣的领，秋天还是冷了。今天尤其。
菜市场没有开门，拉帘的铁门下面积了一片风送来的塑料袋子，白的、红的。
几步远的超市平时这个点应该早已有人吆喝今日特价了，此刻静的出奇。
没有匆匆上班的年轻人，没有推着小车慢悠悠走的老人，没有妈妈对上学娃的催促声，没有一早遛弯回来的大狗和小狗，没有汽车的滴滴，没有摩托的轰轰，没有自行车“吱——”一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刹闸声......
9点过了2秒，股市开盘了，平日里最热闹的时候，黑底白线，没有上下起伏的线。
9点30，没有变化
9点35，依旧直线
10点了，毫无变化
我努力调整着呼吸，手脚僵直，由内而外的冷。
郝教授的电话一直响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
我冲进地铁站，看了一眼手机，10点35分
站台没人，空间比往常开阔许多。
乘车的人也没有，只有我自己。
出入口的闸门灯却还闪亮着，我想调出地铁乘车二维码，手抖得厉害，细细密密的汗，怎么也打不开解锁键。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探究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缓缓，找到休息的座位，一屁股拽进去。
隐约听到了地铁轨道的震动声，看到了隧道深处亮起的光芒。
我莫名地紧张起来，不，是恐惧。
往常，列车将逐渐减速，驶入车站，在站台缓缓停下。然后，车门打开，乌泱泱的人面带疲倦地迈出。
可现在，车上有人么？如果车上也没人呢？
正当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地铁震动呼啸的声音和隧道里的光芒忽然一齐不见。就像被一只神秘的大手凭空抹去。
那辆本该缓缓进站的列车就在面前消失了。
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巨响，像是被谁重重打了一拳，眼前几乎一黑。无数念头混乱翻涌，让他微微晕眩。
3
那感觉，像极了马航370失踪那天，站在机场苦候的他被惊骇的巨浪淹没。
“我马上登机了，预计天亮到北京。”
“好的，下了飞机给我电话。”
“嗯，想你。”
“我也是。”
......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最初的寻觅是疯狂而盲目的。他去过马来西亚寻求答案，去过印度洋上的小岛寻找踪迹，甚至去了洋流尽头的非洲大陆。
十多万的积蓄飞快消耗殆尽，他就抵押了唯一的房产。
他也不知道，她给的那种牵绊别人再不能给。
他知道，自己其实是无常里的幸存者。陪女友一起旅行的他原本也应该在那架航班上。只是因为一个不敢拒绝的紧急任务，他才提前了两天从吉隆坡回京。
他无意中逃过了一劫。
但后来的他时常想，如果自己也在那个上面多好！
他总是不信，他放下原本的工作，寻找的途中，他找来一切关于宇宙、关于能量、关于暗物质的书。
“你越了解宇宙的无垠，你就越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在以亿万光年、亿万年为尺度的宇宙中，我们就像蜉蝣一样，朝生暮死。”
“世人苦苦求索，观察到的也不过是高维世界的投影。我们都是盲人摸象，我们都是柏拉图寓言里看影子揣测世界的洞穴人。换种说法，我们都是莫比乌斯环上的蚂蚁，何其可笑，何其无知。”
他总想着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她可能还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个空间，一定是。
4
“我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了。”
“不，他们都还在，她也在，只是我要找到开启空间的钥匙。”
“我一定漏掉了什么线索，哦，该死！我的脑袋！”
“莫比乌斯环，我还要再想想，再想想！”
“你们别拦着我，哦，不对，没有你们，只有我，只有我，可是还有她，对呀，还有她。”
白色的地砖，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白色的窗帘。
没有猫屋，没有牵牛花，没有煎蛋，也没有唱片机里的胖子。
“42床今天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情绪很激动，一早开始暴走，刚才出现吼叫。”
“说了什么？”
“没什么，说他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
“好，我知道了，再加大计量吧，”
“盯着他，把药吃了，务必！”
＃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