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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

2023.04.03 00:00

娘病了。

妹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焉不详,吞吞吐吐的,我天性敏感,于是问,咋了?

妹妹说,娘病了。

我问,具体什么情况?

妹妹絮絮叨叨,啰里吧嗦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就是没说到重点。

我突然明白高家林了。高家林嫌弃刘巧珍说话不能言简意赅直击要害,说什么“文学手法”,把巧珍给整懵了。

我对妹妹的感觉也是如此,就是三个字,没话说。

我不耐烦地说,什么病?说重点。

妹妹才斯斯艾艾地说,摔了,骨折。

我问,要紧不?需要手术不?

妹妹说,没那么严重,就是骨裂了,打了石膏。

我说,养着就是。

妹妹说,不行呀,娘喊着要回家,要去噶跌骨丹。

我说,啥跌骨丹?哪里的神药?

她说,就咱村里的二婶子的秘方,说吃上就好。

我心想,真能。

妹妹说,你忘啦?你小时候从墙头上跌下来,也是她给治好的。

也许是一岁年纪一岁心的缘故,我现在对这些都能够坦然面对了,不再针锋相对了,她们愿意折腾就折腾,不然钱怎么花出去?

知道为什么中国子女多对父母买保健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除了部分傻蛋之外,我想很多子女的想法是,让父母去折腾去吧,只要别太过火,她们信这一套就去信,争论没啥意义,也没法说服。

成年人是无法被说服的,尤其是老年人,这种思想上的顽疾注定陪伴她们走到头。

咱看抖音下面的评论就知道了。很多博主为了引起争论,故意用惊悚或者明显不合常理的言论吸引大家的眼球,目的就是让评论互动起来,这也是视频上热门的条件之一。抖音的逻辑就认为,只有好东西才会引起大家的讨论。

在博主的故意控评之下,果然底下吵翻了天,每个人都试图去说服别人,吵得脸红脖子粗。

每个人的思维模式是不同的,咋可能统一口径呢?

还是去南京把娘接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一顿诉苦,吃不惯,睡不好,一天到晚没人说话,妹妹妹夫早六点晚六点,忙得跟啥似的,还是回村里好。

村里也远不如以前了,光剩下些老头老太太了,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

八九十年代那会,村里可热闹了,老中青小幼,各个年龄段都有,大姑娘小媳妇小青年老爷们都待在家里种地,也不出去。

现在呢,一眼望去,村里静悄悄的,会干活的都少了。

一回村,娘就催我去找二婶。

二婶是个能人。年轻时,在村里就不安分,别人家媳妇都老老实实在地里刨,她不,她就爱往老牛头家跑。

老牛头是个裁缝,我总觉得他水平一般,但他愣是用时间把技术给熬了出来。二婶就去学徒,也不用给学费,拎点地瓜面就去了。

后来,二婶不甘于窝在村里,就跑到镇上去找活干,进了织布厂,一干就是五六年,技艺更是炉火纯青。

再后来,织布厂倒闭,逼着她单干,弄了个门头,给别人做衣服。也不知道是去济南进修开了窍还是咋,回来之后就一门心思搞培训,打着“济南名师”的旗号,学费也不贵,200来块,由此赚到了第一桶金。

现在呢?村里不怎么回了,去县城了,当年不知道怎么勾连上了个当官的,贷了款,搞了一排小二楼,现在就靠吃房租,一年也能弄十五六万。

我把二婶拉回村里,给娘噶药。

啥是噶药?

这个“噶”,算种仪式,类似跳大神,拿把刀横平竖直对着娘的胳膊一顿比划,嘴里念念有词,估计是什么“天灵灵地灵灵大鬼小鬼都显灵”之类。
跳完之后,二婶钻进她的医药房,摆弄那些个瓶瓶罐罐,草根树皮之类的,叮铃咣当一顿敲打,用一个小黑罐熬半天,用一个医院里用的那种挂吊瓶,灌满。

就这么7个黑乎乎的不明物体,1400元,包好,并叮嘱娘,医院开的药也不能停。

我心想,那到底这功效算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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