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9/9
最近看了一本摄影集,《香港的另一面》,是一位号称左派摄影师的香港普通劳动者蒙敏生的对1950年至1980年间的香港的记录。大陆进入共产党执政期后,香港在英国治理下借着时间、空间和人员流动的独特优势逐步进入商业繁荣,对其这一面的摄影应该是不乏作品与资源。但蒙敏生主要关注的还是普通人的日常工作与生活,同时又是连续记录,这就比较珍贵了。不过,因为过去的读图经验加上过去香港电影对我们记忆的塑造,看摄影册并没有带给我多少特别的体验,倒是蒙七十年代在广州拍的照片比较新鲜,当时的广州出奇的干净,感觉时空倒错,把现在的朝鲜搬到了历史上的贸易重镇。所以,我关注的并不是镜头里大陆有多特殊,而是说封闭的结果其实都差不多,去看五六十年代的罗马尼亚也是类似。当然有反例,比如古巴,它有着美国把它当后花园时期的遗产,再加上独特的西班牙殖民地的传统,使得它呈现出独一无二的风味。另外像捷克,揉杂了波西米亚风和奥匈帝国的余光,有独特的魅力。最近在捷克爆发的反对本国支持乌克兰的游行示威也是前华沙条约国的影子若隐若现。
蒙是1919年生于上海的广东籍人士,我估计祖上也是随着十三行来到新开埠的上海讨生活的,青年时就去香港谋生,也不知是什么因缘去的香港,按理说那时的上海更繁华一点。他对摄影的兴趣恐怕与他在电影厂的短暂工作有关,但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能把镜头对准一般摄影人避开的光鲜的成就背后劳动者的辛勤且平均每周拍摄三个胶卷,评论者喜欢给他戴上前卫等帽子,“香港人民摄影家”这类的大词于我看来毫不相干,这只是一个有着理想主义色彩的劳工干的一件不普通的普通事,不普通在于他的坚持,普通在于他镜头揭示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新东西。毛的思想曾经带给他们希望,但终究是一方错药。我们短暂的一生,并不一定要有觉醒、实践等大词,就是专注于一两件自己喜欢的事情便好。死后由他人挖掘出他价值也多少有些可以,因为每年上千张的照片被挑选出这一百多张,很难使我们窥见创作者的内心。
我常说,一个人,或一个由人构成的共同体(比如城市),都是有着极其复杂的多面体,内部也有着许多的空洞,我们在有限的时空中,通常都只能看到某些部分,虽然我们不是摸象的盲人,但仍习惯将自己的感知和那个客体去划等号,从这个意义上看,你给我呈现香港的另一面也没用,我若要了解它,需要更多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