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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xiah 王澍在国家版本馆杭州馆的首次演讲(第2部分)

2022.09.01 00:00

2022/9/1

用直播回放的声音重新上传到飞书,用里面的妙计功能免费转成语音,文本质量比讯飞高太多,不过定稿还是要修正很多东西,几乎每一句都要改:

我记得我88年到杭州的时候,那个时候杭州还很有意思。杭州的第一个破戒的建筑就是新侨饭店,就在西湖边上,第一个打破了几十年的限制。因为杭州实际上是全国关注的,全国的建筑专家都关注杭州这个,当时望湖饭店修了高了一点点,就各种议论、学术讨论,争论得非常厉害。所以我觉得杭州像是中国的一个圣地,一个山水圣地,谁破坏杭州就有罪了是吧?学者们都会出来。
第一个,真正打破这个界限的就是新侨饭店,拔一个塔楼起来,杭州从此就破戒。杭州的破败,就以这个建筑作为标志,它就开始了。在这之前,我们说这个如画世界其实几乎是存在着的,这就是杭州的巨大的变化。就是我们看那个西湖,从一个角度看过去,好像跟宋朝还差不多,回过头来一看,就已然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我记得特别有趣,就杭州申遗嘛,第一次杭州要申遗的时候,有一个专家提了一个建议,就是杭州要想申遗成功,必须把湖滨的这批高楼全部拆掉。大概当时算了一下,要拆 200 多栋,是一个巨大的拆迁量,不拆掉它杭州是申不到遗的。当时是我记得有这样的一个议论,当然后来好像没拆也申到了遗,那是后话。但是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一个变化,实际上,中国是因为特别讲文化的一个国家,或者说把以文化放在第一位的国家,把自然放在第一位的一个国家,这个国家以杭州为标志,能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说明她的骨子里面如信仰般的一些东西发生了变化,当然是心有不甘了。所以我们看到这样的一个变化,心中万分惆怅,心有不甘。
所以有人会问,比如说像我们杭州版本馆,说你们怎么样在这么短的一个时间之内能够想出一个现代宋韵这样的一个方案出来。现代宋韵是这一次新提的一个提法。但是实际上关于怎么样在这个山水之间用一种完全不同的、现代中国建筑的语言来修复人和自然的关系,找到一种这个时代我们还能够找得到的这样的一种对话的一个状态。这件事情我们探索了 20 多年,这是有一个很长的探索过程。我举一些例子,比如说我们 03 年开始做宁波历史博物馆,我记着我当时写一篇文章就叫《建筑如山》,这个馆它就是当时开始的一个一直思考的方法。它的一个讨论对象,就是这个李唐的《万壑松风图》:

这张画大家很熟悉,实际上这个是我做的一个图,宁波博物馆,你做一个设计的时候,一开始你的基本的观想的位置和角度。实际上中国人这个东西,它不是一个完全抽象,它是抽象但也不完全抽象的一种思考方式。就是你像这个万壑松风图这样的一张图,你说它是一个写实的吗?它也不完全是,它是一个特别特殊的一种绘画方法。
这是非常典型的宋朝人,你看那个树画得很真实,你看那个石头画得很真实对吧,所有东西貌似都很真实,但是,它不真实。或者说,但是它是一个想象中重组过的一张画。它不是写生,这是非常典型的。你看我们经常说,你看一下这个这张画最典型的就是,如果我们清楚地能看得到这个松树的话,这里实际上这张画原来这块是绿颜色的,很好看,就像我们版本馆那个梅子青,它这个是绿的这一大块。现在因为是古画颜色褪掉了,那么后面这块东西,按照人的真实经验你就看不清楚,这才是在自然当中真实的。
如果拿一个照相机你来拍这样的一个东西的话,那么前面的这个松树可以拍这么大,这个山就会缩得很远,完了之后变得很小。它实际上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的看的视觉,这张画实际上是完全重组过的。我们可以说它是在人的意向的选择下,你比如说像这个建筑的这样的一个位置,就是这个宁波博物馆中间的这个阶梯的位置,你真正在现场看的话,它隐在那个缺口里。但是实际上在你看的时候,你会把这个部分直接调到你跟前来,所以他的这种和宋代的绘画的比较就非常的有趣,而且这种看法其特别像建筑师画的图。
为什么呢?我们管这个叫立面,法文叫 facade ,立面是一个面,立在那的一个面,无透视的一个平面,就叫立面。你可以看到这张东西,你想象中的还原,说它是一个山呐,这有近的有远的,是不是?完了这是你在自己脑子里头脑补的,用你的人人脑的思维去脑补的。但是如果你实事求是地看,它就是一个立面。所以我们现象学有一句话,就是你要看到事物本身,你不要去还原嘛,你就看这张画,直接看它是什么就是什么。
另外的话你们可以看到,这是非常中国的一种看世界的方法,非常典型的,中间是一棵树堵在中间,完了之后这是一条途径,这又是一条途径,左右两条,进入自然是这样进入的,中间这块是不进的,左边一条、右边一条这样的一种方式。这个照片压得好像有一点变形,但是也没有问题,因为这个也翻过来,它也实际上很巧合地说明了,就是当时我想这个建筑的时候的一些大家可能体会不到的,就是实际上这个建筑是关于什么的呢?我们也可以说它是关于一个抽象的山体。
完了这边有一个立面,是不是?这个立面完全是平的,其他的面上都有一些立体性的凸凹,只有这个面是没有的,它是平的,因为它是立面,对吧?我们知道这个意大利文艺复兴里头著名的建筑师帕拉第奥(Palladio),整个文艺复兴建筑的一个最重要的一个突破的点,就是从这个立面开始的。
这个非常帕拉第奥,你也可以说它非常的宋代,它可以说宋代和文艺复兴在这里又重新建立了一个现代版的对话,也可以这样说,这是你看世界的方式嘛。但另外一方面的话,实际上可能有的人见过我曾经做过一张图,就是这个建筑,它实际上我当时做的这个建筑是用这个建筑拷贝了很多遍,就是它是在大地上连绵不绝的一个建筑。这个建筑在这个地方我们只修了一段,就修了这一段,这是被修起来的,剩下的在想象中没有被修起来。所以我刚才想反复强调这个词,连绵不绝。实际上这个就是你整个的一个意识,这个和我们一般讨论现代建筑的那个物体般的逻辑是不一样的。
然后这边有一个立面,立面完全是平的,其他的面上都有一些立体性的,光只有这个面是没有的,它是平的,因为它是立面对。

我们知道意大利文艺复兴里头著名的建筑师帕拉蒂奥,整个文艺复兴建筑的一个最重要的一个突破了,就是从地面开始,这是非常麻烦的,你也可以说他非常的宋代,他可以说宋代和文艺复兴在这里又重新建立了一个现代版的对话,也可以这样说,你看世界的方式。

另外一方面的话实际上可能有人见过我曾经做过一张图,啊就是这个建筑,它实际上我当时做的建筑是用这个建筑拷贝了很多遍,它是在大地上连绵不绝的一个建筑,建筑在这个地方我们只修了一段,就说这一段这是被修起来,剩下来的想象中没有被修起来。

所以我刚才讲反复强调这个词,连连布局实际上就是整个的一个意识,这个和我们一般讨论现代建筑的物体般的逻辑是不一样。

当然这里要说另外一个平行的主题,这个主题实际上就是材料与建造,我们在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都不完全是关于形式的讨论,因为当时前面这个讨论也不完全一致,它和形式有关,但它更多的是关于看待世界的方式和你的那种非常带有身体感的经验,它不是一个照片,它实际上是一个人的身体要带入的这样一种经验。
同时还有另外一部分,我觉得这个也是,特别中国也特别宋代人的东西,在宋代人的画上你可以看到关于物质的这种处理,他不是说我画一张写意画,我这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宋代关于物质部分的描绘,基本上可以达到博物学家的程度,特别一丝不苟地描,也就是说他对物质的这件事情很看重,他应该带有点科学研究的性质,这是我们当时做的宁波慈城的调研的一组图,就是当你用这样的一种科学研究的或者说博物研究的一种方式去看的时候,你就开始看到山水了,看到绵绵不绝的某种语言了,我一直在讲,真正的建筑的革命性的变化一定来自于语言,也就是说你开始意识到你说话的语言的不同。中国建筑,尽管大家都在说怎么做中国建筑的现代表达、当代表达、后现代表达,但是我记得我2001年第一次出国展览,就是在德国的柏林,在阿依达斯画廊,当时我们5、6个人一个群展,我记得一个德国人就来跟我说,他就说一句话,这句话很触动我,他说我觉得你们都做得特别好,中国一批年轻的建筑师,当然你们的水平应该和我们欧洲同年龄的建筑师已经是完全一样,他说完全想不到你们水平这么高,他说我也很喜欢你做的,他说你这个里面好像有中国园林的,可能这个和日本的很不一样。第三句话,他说但是,我仔细看你们做的所有的建筑,你们空间语言的原型都不是中国的,都是欧洲的,也就是说,不管你怎么表达,骨子里,你说到语言这个层次,你说的不是中国话,你说的是英文,你说的是欧洲的语言,你说的不是中国话,它就是个问题,这就是我的一个研究的方式,觉得这个就是特别有中国语言感的,我们知道中国的语言是很特殊的,就跟中国的音乐一样。西洋音乐是七个音,中国音乐是五个音,对不对?它是不一样的。你要找到这种语言的感觉,这时候建筑师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东西就是材料。我觉得这个东西的话当时对我的触动都很大,因为中国这时候在大拆大建,对吧?大拆大建的时候,你回头看,我当时看那一块墙,我觉得都是大师之作,诶呀这个墙砌的太好了,里面的那种小材料复杂的组合,如果我把它切下来放到美术学院或扔到一个博物馆里面,这是一个展览,就是一个大作品,每一段都值得这么做。
这个时候你会觉得什么叫一个文化几千年的积累,真是了不起。所以当时我就在想怎么样让这样一种感觉一直延续下去。再一个很重要的当时做回收,大家都知道我们做回收从这次开始的。怎么样把中国的这种回收的传统延续下去,因为这些建筑其实是用回收材料造的,不是说它简单是传统建筑,整个宁波地区都非常有意思,我后来把它归结的原因是台风嘛,台风和救灾,他的这些材料里面,你甚至可以找到唐朝的,他从来不浪费,反复的这种循环,我们做的所有的一切,包括我们讨论历史,其实真正的目的都是为了今天,也就是说你所有的考虑的目的实际上是有一个现实的意义,就是为了解决今天的问题,就当我们大拆大建的时候,我们怎么样给历史的一个答案。像这个房子就是,当时这一个地区,因为要建立新的CBD,30个村子我去的时候拆了二十九个,满地都是这种砖瓦瓦砾。那真的是,你会觉得有点害怕的,就像是这个地方刚被扔了一个小核弹,小原子武器,才能够产生这个效果,一片的村子全都不见了。当时我就跟他说,我说别的不管怎么做,我说我提一个要求,你们把所有村子里拆下的材料,在这个场地上划一块地方,先把它拿过来全部堆好。完了有了这个材料之后,我们来重新开始讨论这个建筑应该怎么做。我说这个东西的话,是想说什么呢?就是说这样的一种思考,它实际上是,刚才说的这种美学的语言呐,山水,观法这些问题,它实际上平行的另一条线索就是材料和建造。像这样的东西,实际上是跟现代的建筑规范是冲突的,你怎么样能够在这样的大型建筑当中,完了以现代规范可接受的方式把它建造起来。这里面就有一些技术问题了。所以这些东西实际上都是一个技术的探讨过程。
包括像这里面我们第一次用的竹肌理的混凝土,这是我们在宁波博物馆第一次用的,竹肌理的混凝土,也是我们工作室的一个发明,当时做的时候,你可以看到好像质量还不够好,但是现在看看还很有意思,就是这种不够好,其实也很中国,就是它是蛮自然的,就它不是说太完美,有的时候我也不喜欢太完美的东西,这个可以说是完美与不完美恰到好处。
宁波博物馆达到这个状态,也很难在后面的这个项目里头再重复,实际上。每一个建筑都有它的命运,这一次特殊的时间点,特殊的一个班组的工匠,特殊的一次回收到的材料,这里有很多的原因在这里,然后它达到了这样的一个状态。我后来试图重复它,重复不了。它这一次就是这一次,我也觉得特别有意思。你像这上面的一些红的图案都是工匠干的,干到一定时候就干疯了,就开始自己发明图案,各种各样的图案,什么李宁的、阿迪达斯的图案都出来了,所以它的那种当代性自己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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