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
这人世间
看似歌舞升平
却是千疮百孔
有多少不幸的人
被这光明世界忽略不计
他们是人吗
他们是
但他们被当作人吗
并没有

那年中秋夜（二）

画面目前为止都很温馨、欢乐、正常。可如果把镜头稍转，就会看到一幅幅凄惨景象。

在院子里的草地上，躺着两三个衣衫不整的人，他们是常年失去正常意识的重病患者，他们不知道哪里可以睡觉，哪里不可以。地上的虫子在他们的身上爬来爬去，他们浑然不觉。有个人突然醒来，坐直了身子，嘿嘿笑了几下，翻个身又躺在了潮湿的泥地上。

在院子里的一角，有一个女人在扭动着腰肢，头略略朝向天空，随着腰肢摆动。别以为她是在为中秋节表演，那是她的日常形态。走路时，排队吃饭时，她都在跳，一边跳，一边哼着什么调子，浑然不觉周围人的目光，而她自己的目光，则呆滞地看向某个不知为何处的地方。我没看到她跟任何人交流过，也不清楚她的故事，一个跳着舞的可悲日常，不知她这样度过了多少时光。

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妇人，抖抖嗦嗦地蜷在墙角，那是我那段时间最害怕的一个人。当时那家医院，不知是由于经费太少还是掌事者太抠门，把所有轻症患者和重症患者，不论男女老少，用大通铺的形式放在一个很大的屋子里。而这个老妇人据说夜里不睡觉，她也不伤人，也不哭闹，她会无声无息地坐到你床边，把脸凑到你跟前，看着你。如果在半夜醒来，看到这么一张脸，必定是最最吓人的。也没办法靠着墙睡，因为大通铺的中间位置，没有墙。

她的儿女都放弃探望她，把她扔在这里不管她。由于夜里不睡觉，白天她能在任何地方睡着，有一次，被人发现睡在了蹲式厕所的沟槽里，半个身子都被污水浸湿了，她却仍旧熟睡着。听说这事以后，我貌似没那么害怕她了。不过是一个可怜之至的老妇人啊，在她的意识里，估计不清楚自己夜间的举动有多吓人吧…

那一夜，在那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院子外的人们，几家欢乐几家愁。而院子里的人们，却只有少部分还能够懂得什么是欢乐，什么是忧愁。正常的感知快乐与烦恼，对于某些人来说，已是不能够。他们不理解这世界，这世界的人更不理解他们。月色微凉如水，照在那一方院子里，透着无尽的悲悯。人啊，都是人啊…但这世界给他们的是什么？是憎恶，是恐惧，是——绝对的冷漠和遗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