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少数或性小众(英语:Sexual minority)是其性身份、性取向或性行为与周围社会的大多数不同的群体。主要用于指LGB或非异性恋者, 也可以指跨性别、非二元性别(包括第三性别)或双性人。
性少数群体是一个伞式术语,涵盖首字母缩略词“LGBTI”中所包括的人群(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和双性人)以及性取向或性别认同各异的人群。它包括那些可能不会自我认同为LGBTI的人(例如:酷儿、性别存疑、双灵、无性恋、男男性行为者、性别变体的人),或有影响生殖系统发展的特定医学状况的人(例如:性别分化障碍或异于常人,有时被认为是双性人)。
——来自维基百科。
第一天 挣扎
Part 1 我才是那个少数派
周末我参加了一个为期两天的志愿者培训,由一个服务于性少数群体的公益机构组织,目的是培训并筛选出合适的服务者,来承担公益热线接线员的角色。
这通热线主要面对性少数群体,致力于帮助他们解决以下问题,性别认同,亲密关系,HIV感染,以及其他生活中的困惑。
去之前我以为前来参加培训的人,大多是有专业背景,或者对心理学有所了解的人。等到了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场子的氛围和我期待中相去甚远。以我多年来参加心理活动的经验,通常是女性居多,偶尔夹杂几位男性。今天明显是男性以绝对数量压倒女性,我当时心里冒出一个声音,在座的不会都是性少数群体吧?但我不能确定,将这个念头暂时搁置一旁。
培训以活动形式为主,凳子在大厅里围成一个圈,大家彼此挨着坐下。上午热身结束,下午进入主题,小组讨论的时候,老师为了让大家更多交流和熟悉,将座位重新编组。男生数量刚好是女生两倍,可以组成几个一女两男三人小组。
老师让女生站起来,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姑娘们,每人两个男孩子,挑去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位男生笑着接上,没啥可挑的,在座的各位都是gay。
我当即内心瞬间石化,下一秒开始万马奔腾,脑子里有个小人抓住自己的脑袋疯狂大叫,我从未和如此多的性少数群体共处一室,这让我非常抓狂。同时有另一个声音一同响起,我是专业的,我是受过训练的,我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当然可以控制住自己,不表露出任何异样。
我一边重新接受当下环境,一边走到对面的两位男生中间。讨论话题是讲述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不开心的事,模拟自己是来访者,另外两人倾听。小组里的伙伴,一位叫一楠,是一个白净清瘦的男孩子,性格温婉。另一位是秦智,大方有趣,心直口快。
两位男士和善又礼貌,请我先讲。秦智坐在一旁,摆出插肩姿势和得意表情看着我,“说吧,你有多惨?”我忍不住被他逗笑,思索半天,没有想到和少数群体相关的话题,迟疑了起来,秦智一脸不可思议,“什么悲惨都没有?一路顺风顺水?”我忙说,是我缺乏少数群体的经历,让我再想想。
于是一楠讲述起来他的故事,他的好友曾是一位HIV感染者,他当时知道这件事后,给他带来很大冲击,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和朋友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帮助朋友度过眼前难关。秦智则是因为自己的性取向,遭到长期歧视和排斥,独自一人挺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岁月。
我在旁听着他们的讲述,心里百感交集。抬头看看在场每一位热忱的笑脸,思绪万千。在这里,我才是那个少数派,我和他们相比,过于普通,过于平平无奇,他们经历过的我从未知晓一点半分。我虽然是一个心理工作者,却几乎从未和他们有过近距离的接触。
至于我为何来到这里参加培训,也是因为一个契机。我的一位朋友前段时间向我袒露,他是一个性少数群体。我之前有过怀疑,但并未确定,后来他跟我讲起的时候,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主要是忧虑两件事,一是这么多年,他都选择隐瞒,看来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没有让他足够放心,可以向我敞露心扉。二是我和他的家庭熟识,一想到他独自隐忍的压力,为他感到深深的担忧。也是因为这件事,在得知有机会更多了解少数群体时,我立马报名前来。
一天下来,我的精神很疲惫,这个群体对于我来说过于陌生,我一直自诩自己是一个开放的人,但在面对他们时,我才发现自己是有多无所适从,不停在和自己的偏见做对抗,好让自己表现的自如一些。
在当下的空间中,我才是那个少数派,别人来到这里找到归属,感到放松开心。我则是在体验他们日常的挣扎,感受作为大众中的少数带来的压力。
我尝试在仅有的几个女生中寻找同类,想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确认对方是否和我有共同之处,当我得知在场有人和我属于同一个群体时,心里暗松一口气,太好了,我不是那个唯一特别的。
缺乏实践的理论,都是幻想和空谈。我以为我能接受他们,和我实际能不能与他们和平相处,是两回事。长期生活在大众群体,无形中我的思维受到很多限制。我还是会下意识的认为,男性就是喜欢女性,爱她们可爱漂亮。女性就是喜欢男性,希望他们高大帅气。
理所当然的另一面是冷漠和无视,我也是这其中自闭双目的一员。我感到有些惭愧,我对自己的期许是做一个开放和包容万物的人,显然我跟这个目标之间有差距。
Part 2 跳舞与心理学
第一天的授课让我不是很满意,前来参加培训的人几乎没有心理学背景,会在一些基础入门问题上产生困惑。老师受自身水平的限制,没办法深入浅出的解析问题,回答同学们的疑惑。
加之我在新环境中的不适应,克制自己消耗掉很多精力,课程计划在五点半结束,但看上去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讲完。再也坐不住的我悄悄拎起包,离开了教室。
我一路奔向地铁站,目标舞蹈室,想赶紧去到那里找回精力和活力,以及还有一个重要的点是,去感受练习带来的清晰可见的变化,逃离充斥心理学的模棱两可。
如果一个动作需要练习一万次才能达标,少一次都会被人一眼看出破绽。身体的训练总是能带来直接的反馈,一个舞者够不够优美,动作是否有质感,一眼就能得出结论。
但心理学不是这样,人们想什么,思考什么,成长到哪个阶段,是前进还是倒退,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藏在黑暗之中,估量起来很有难度。学科的不确定性,给人们留足了操作空间,任由谁都可以自我封师,让这个行业更加鱼龙混杂。
Part 1 被点亮的瞬间
送你一朵小红花
第二天的课程,是另一位老师,经验稍微丰富些。培训依旧以活动方式进行,其中有表达性艺术治疗,每个人在画纸上画出自己的人生坐标轴,标注上重要人生节点,填充与之对应或可以代表当时状态的色彩。
绘画疗愈总是给我带来很多发现和收获,最打动我的,永远都是他人让我意想不到的画作,这一次也同样如此。这种表达自我的方式,能最直接体现创作的本质,你是什么,你便创造出什么。
每个人手上的那张画,就是当下的自己,每个人的灵魂都跃然纸上。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画出计量图一样准确无误的坐标轴,清晰理性。一个高个子大哥,讲话毫无顾忌,性格大大咧咧,画上却开出一朵一朵温暖的小红花,童趣又生机。一个说话时总是要想一会,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拘谨男孩,画作俨然是印象派梵高,充满艺术感。
大家展示自己的画作,分享自己的故事,我听得无比感动。鲜活的灵魂聚集在一起,释放出的生命力和创造力,美到让世间的的一切都失去光彩。我仿佛看见光芒从他们的身体中,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温暖照人。
最打动我的是那幅小红花。画面左边是一条竖轴,从-10到10,中间0点的地方,是横轴。竖轴代表状态分数,横轴代表生命节点。作者的重要节点大概有5个,每一个节点上,都开出一朵温暖鲜艳的小红花,与花儿竖向对称的地方,是一条同样长短的灰色根系。
作者这么解释他的画作,人生的每一个至暗时刻,都是在扎入土壤,积蓄力量,所经历的越黑暗,开出的花就会越大越艳丽。
我深深被打动,悄悄问画画的大哥,下课后能不能拍一张他的画,我非常喜欢,想要留念。结果课后我忙于应对培训考核,忘了这件事。大哥走之前,来到我身边,大手一挥,递给我一个东西,说,送你了。我下意识的接过来说谢谢,一打开,发现是他画的小红花,我高兴的笑出声,感到一股暖流淌过全身,开心快乐极了。
培训另一个活动,是背靠背游戏,每人选一个搭档,两人背部相互靠在一起,通过背部的接触和感知,一起移动或者跟随音乐做动作,期间不能有语言交流。
我和一楠刚好坐在对面,大家一抬头,彼此用眼神确认对方。我们来到场地上,背靠背站在一起。他的后背温暖极了,我的背这几天有些疼痛,和他靠在一起,像是贴了一块大号暖宝宝,温暖治愈。
音乐响起的一瞬间,我就感受到一楠特有的细腻和温柔。我还没有想好往哪个方向移动,但是他已经在轻轻用背推着我走,是我的正方向,他的反方向。我极为惊讶,心中大声感叹,怎么能有人这么会照顾人。
明显我的个子比他高一些,体格比他大一些,但是他也没有丝毫顾虑,从开始就打定主意要照顾我。场地上人很多,大家时常会碰在一起。是我一次也没有碰到其他人,我感受到一楠一直在观察周围的情况,随时确保我不会被人撞到。
后面我怕他辛苦,也试着推他走一段路,倒着走尤其是背后还贴了一个人的时候,困难大很多。我们又尝试一起做些其他动作,由于不能言语交流,每次变换动作时,我都有感觉到,他在很耐心的调整自己,最大程度上来帮助我们两人完成动作。
游戏结束后,我们很开心,配合相当默契,一楠伸出手来给我握了握。我跟他讲,我有感受到你一直在照顾我,我很到非常温暖。一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只字未提,只说我也有一直在照顾他。
这个经历刷新了我对温柔的理解和感受。一楠像一根轻软的羽毛,又像一盏温暖的小灯,点亮了我心中某处柔软的角落,让我对他人的友善和内心有了新的认识。
Part 2 治愈时刻
在少数群体中浸淫两天之后,我喜欢上他们中间很多人。晚上走的时候,我和秦智同路,我们边走边聊天,我这才知道他是坐飞机专门从别的城市赶来,而且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
我非常佩服他们的勇气和魄力,秦智只是笑笑说,用爱发电嘛。我跟他讲,我这两天心里一直很挣扎,我觉得我跟你们不一样。在这里,我才是那个少数群体。秦智不以为然,性取向能说明什么呢?不过是像吃饭喝水一样,不要用这个给自己贴标签。
听到他这么讲,我感受到极大的治愈,心里的紧张和不安,烟一般散去。是我一直在在意别人的性取向,而别人并没有在意我的性取向。对他来说,不管我是什么,他都会张开双臂来接纳,对他来说,重要的是我这个人本身,而不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和他一起走的一段路特别愉快,我们互相留下联系方式,约定好下次去到对方的城市,一定要再见面。
思考与讨论:人人都是少数派
我记得朋友向我坦白他的取向时,我跟他讲,这是一种天赋。当时我是根据一些模糊的经验说出来这句话,但在这段经历之后,我可以很坦然的讲,这就是上天的礼物。
人们对于少数群体的一些排斥,很多时候是来源于不了解。刻板印象总是最容易的,能快速给一件事物下定义。可是人生好不容易来一趟,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去度过一生,该错失多少闪耀的灵魂。
少数和多数永远是一个相对概念,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在某种情况下成为少数派。这个时候我们所期望的是什么呢?因为某个无伤害的特质,被区别对待吗?
最后,借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句话结束这篇文章——爱具体的人,而非抽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