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边整理换季衣物，一边絮絮叨叨。说来说去还是讲家姐。姐姐是父亲心里的痛，那种痛只有为人父母才能体会。寄予厚望的长女在学业、事业、生活上都与老父亲的期盼相左，一路走来，战战巍巍，扶着走拉着走，偏偏女儿也不领情。父亲说起来，直是叹气。我只好说，儿女成功，你就当自己人生添彩，不成功，就心态平和点吧。父亲不再说话，突然拿着两个塑料袋问我：“这羽绒衣、羽绒裤是就这样放，还是挂起来？”我一愣，马上说，挂起来吧，羽绒衣服不能压缩折叠收藏的。父亲从善如流，马上拆出挂起来。
我转头看箱子里的衣服，羽绒服的绒毛都可见地钻出来，厚重的毛衣上起的毛球都发白了，袜子大概也都不保暖了。“扔了吧，这都多旧了。”我随手拿起一件灰色毛衣，摸着都膈手。父亲一下抓过去放进柜子里，“哎，怎么扔了呢？我都穿了20多年了，穿里边，暖和就行。”
我眼睛一酸，忙低头检视箱子，心下一震，父亲真的节俭啊，没有一件7成新的衣服。看着父亲的背影，想起父亲常常跟我忆苦，看我扔东西，就会说，别扔，这个我要。十年前的小烤箱淘汰了，父亲也要过去。过了几天，问我，是不是可以像微波炉一样热饭菜。最近，父亲也不阻拦我扔了，只是常说一句，别什么都扔，生活没人说得准，有的东西要放一放。我听了，也点头。
父亲装衣物的这个纸箱子，我认得。原来父亲的书桌底下有个纸箱，放了几个月，我趁着整理，问父亲讨来用，父亲默默地腾空给了我。我以为这个碍眼的纸箱终于离开了那个空间。谁知道，第二天桌子下又冒出个纸箱子。晓燕说，爷爷又捡了个回来。我问父亲，有衣柜为什么不放，要放纸箱里；我是一定不舍得将衣服存在纸箱子里的。父亲淡淡地说，这个好用。现在想来，父亲也不一定就是喜欢这些衣服，只不过因为这些衣服还能穿。当然，父亲并不是悭吝人，他只是不花他认为不必要的钱。
我所有未雨绸缪的忧患意识，都来自于父亲。他的这种意识，既让我苦恼又让我感动。父亲常说不能忘本，但是简朴的生活与简陋的生活，仍是有所不同的。或许，不是生活的不同，更多在人的认知。
Soph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