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我爸的证件照，准备送去墓园刻碑，最先找到的那张不太好看，于是我又翻我之前整理的相册，找到了一张最符合我记忆中的他的形象。
他走之前其实已经很瘦了，看起来精神状态差了很多，而我对他的记忆大多数还是留在找到的第二张证件照的时候，脸还胖胖的，很和蔼的样子。和妈妈聊天，她说她那个时候已经觉得爸爸太瘦了，早上先跑十公里，还特别喜欢骑自行车和散步，她劝过他但是劝不动。我拿我爸的手机看运动记录的时候，确实跑步和各种运动的记录特别多。我给他换上寿衣的时候，能看到他一身的肌肉。
大家事后都说觉得他其实样貌都有些走形了，瘦得气色都不太好了。我之前也没太注意，只是觉得爸爸确实外形上变老了，但他的日常生活其实挺丰富和健康，至少比起我来说是健康多了。
他走之后我整理家里的各种文件、照片，还有他的同学录，才发现其实我有多像他。学生时期的他被同学评价为憨厚、老实，不爱说话，这不正是小学到初中的我吗？我也和他一样贪玩，爱到处跑，我找到了不少他年轻时旅游的照片，他也会笑着比V字。
我倒是想不太起来爸爸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的教师生涯有些变故的时候也没有仔细和我说过，我只是知道个大概。他从中学被调到一个比较偏远的乡镇小学，不得不和我妈分居两地了两年，后面才有机会调回原中学附近的一所乡镇小学。他离着退休年龄也还有将近十年，但是课程也就那些，教熟了自然比较舒服，也没有什么再晋升或调动的可能，基本也就是等退休的日子了。
也就是翻这些照片的时候又有些想他了，我妈问我有没有再梦见过爸爸，我说没有。在他走后的第二个月的某一天，我做了一个关于他的梦，梦里我准备回学校了，他跟我说让我收拾好，他先去楼下把车开过来，好送我去坐车。我收拾好东西下楼，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我从梦中惊醒，猛然意识到他已经不在了，泣不成声。
我妈说她又梦见爸爸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出去玩，他一直四处张罗着各种事情，照顾着我妈。然后也没有再然后了。
我犹豫过该不该直接用最新的、那张没那么好看的证件照，鼻孔两处像被专门用墨水描黑了一样，因为那记录着他最近的一次样貌。仔细想想，既然我全都记得，那还是用一张他在最好的时候拍的照片吧。因为后面的人只会记住碑上的这张照片，而我已经全数把他留在我的脑海里了。